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逃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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逃命

唐八寶微微張著嘴,仰頭看著晏歸辰的側臉。他受了很重的傷,依舊在叢林裏穿梭入飛,臉上沒有表情,只有緊抿的唇暗示著他的緊張,不知是因為追兵,還是方才脫口而出的話。

山林寂靜,馬蹄聲漸響,心弦如戰鼓。

“不要。”

唐八寶眼眸忽閃,吐出兩個字。

一時間空氣有些凝滯,唐八寶的手沒地兒放,也不好意思再攀著他,只能放到自己胸口,這才感覺到方才的心跳聲原來也是她的。

沈默半息,晏歸辰眼裏迸出光芒,頗有意味地笑道:“沒想到在這種危險的時候,依然沒辦法把你騙到手呢。”

唐八寶只覺得突然顛簸,似乎是晏歸辰腳下踩空,一個踉蹌險些摔倒。

想也不想,唐八寶條件反射地摟緊了他,頭靠過去的時候,並沒有註意到,晏歸辰的嘴角浮現出一絲計謀得逞的笑意。

漸漸的,唐八寶感覺到晏歸辰的步伐慢了下來,出氣也漸漸粗了些,顯然是體力不支的征兆,可他硬是一聲不吭,繼續往前走著。

因自責和緊張,不自知地將嘴皮咬破的唐八寶,將手從他脖子上撤了下來:“你走吧。你放心,我才沒有那麽仗義地為了你留下來阻攔追兵,我們……分開逃吧。”

她不想死,只是很有自知之明,她是個累贅,若不是自己腿受傷需要他抱著,以他晏歸辰的能耐,一定不會逃不出去,說不定現在已經回了城。如果他們倆呆在一起,那麽誰也跑不掉。

晏歸辰沒有說話,只是不再前行,而是往旁邊更加幽深的灌木叢裏走去,在一塊巨石的縫隙處,將唐八寶塞了進去。

縫隙並不寬敞,只能容納唐八寶一個人,眼看著晏歸辰撥弄著縫隙前的茂密野草,將縫隙完全遮住,唐八寶縮成一團:“咱們相識一場,你也算夠意思,走之前還給我找個藏身地兒。”

說著,竟沒有一點兒被撇下的難過,唐八寶自顧自笑了起來。

晏歸辰沒有說話,待野草完全遮住縫隙,風吹過這片叢林,響起沙沙的草葉聲,他就消失了。

有狗吠的聲音,應該是羽王帶來的獵犬,一種在劫難逃的感覺浮上心頭。

唐八寶手掌觸到的地方,不知道是什麽蟲子在爬,從她的指縫竄過,也許是被她滿身血腥給勾醒神了過來。

你看,連蟲子都能聞出來,更莫說羽王的獵犬了。

觸目是一片漆黑,只有幾絲細如發的月光透進來,唐八寶的心裏有點淒涼,她的小命不會就交代在這個地方,然後盡數餵了蟲子狼狗吧。

索性已經這樣了,唐八寶並沒有認命的習慣,她閉上眼,一邊用耳朵來聽四周的動向,一邊思考,如果被羽王葉星曠抓住,她應該如何和敵人周旋,以什麽條件才能打動葉星曠,才能保全性命。

從先前的夢裏,唐八寶已經知道,原主的使命,唐家的使命,就是保護皇上,不管是已故的先帝,還是現任的少年皇帝。可是,對於唐八寶來說,一切都沒有先活下來重要,她可不會為了葉搖光的江山,就這麽英勇捐軀了。

黑夜中,時間過得很慢。

幾個念頭閃過,卻不過是一只蟲子從手上爬到大腿的距離。

草叢有聲音,由遠及近。

唐八寶屏住了呼吸,從地上抓起了一撮被蟲子咬得細碎的沙土。

草叢被撥開的一瞬間,正準備將手裏的沙土拋過去的唐八寶,楞在了那裏。

因為咬得太緊的唇松開,唐八寶極艱難地開口:“你……”

怎麽沒走……

只說了一個字,晏歸辰抓住了她還握著沙土的手臂,另外一只手按住她的腦袋,一張臉湊到了眼前。

冰涼的唇,帶著血,因為緊貼在一起,有了溫度,漸漸變得滾燙。

手裏的沙土撒了一地,晏歸辰移開臉,抿掉唇上的血,笑得有些紈絝:“嘗過這麽多美人唇,只有你的是甜的。”

哪怕是血的味道,他也甘之如飴。

唐八寶黑著一張臉:“那個……我的血不是甜的,因為我沒有糖尿病哦就是消渴癥。”

她因為害羞而胡說八道的樣子真可愛,與平時滿心都是計謀的模樣完全不同。晏歸辰笑得眼眸發亮,像是這黑夜裏唯一的星辰。

他摸了摸唐八寶的腦袋,給她懷中塞了幾個野果子。

做完這些,他才說道:“待會無論發生什麽,你都不要出來。”

唐八寶猛然擡頭,原來他一開始,就沒打算一個人逃走嗎?方才離開,是怕她一個人在縫隙裏面熬不住,才去摘野果的嗎?

還不待唐八寶說話,晏歸辰又在她臉上親了一口:“就算咱們都是先帝的棋子,那也要做活到最後的。”說完,他便重新將草叢歸置好,轉身離開了。

都是先帝的棋子?這是什麽意思。

晏歸辰的話給了唐八寶信心,是啊,就算她,他們唐家,都只是一顆棋子,那也要做廝殺場上活到最後的那一顆。算算時間,他們的人手也應該快來了吧?

去傳消息的懸鈴,真的會任由她死掉嗎?就算懸鈴真的就是那個奸細,霜降也會帶人來的。

馬蹄聲漸近,在草叢外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,草叢將縫隙口捂得嚴實,唐八寶只能透過一點點草葉間的空隙看到外面的情景,倒是聲音,在黑夜裏顯得尤為清晰。

四只獵犬朝著晏歸辰狂吠,不清楚有多少人手,以葉星曠為中心,呈半包圍的隊形圍了過來,卻沒有人敢再近一步,顯然也是忌憚晏歸辰的實力。

盤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的晏歸辰:“羽王,來得好慢啊,小王已等你多時了。”

高坐在馬背上,幾乎與晏歸辰平視的葉星曠笑著說:“我若是追得緊了,豈不是打擾了北涼王和太後談情說愛,怎麽,如今大難臨頭,這偷雞摸狗的野雀兒,也各自飛了?”

說完,葉星曠招了招手,他的手下得了信號,便步步逼近,圍了過來。

晏歸辰冷笑,緩緩站起:“本王與她有什麽情可談,還不是因為她是當今太後,為了江山大業罷了。”

聽到這句話的唐八寶,莫名心裏一緊,有些難受,盡管她知道,這是晏歸辰故意這麽說的。原本她也一直覺得,晏歸辰是因為她是太後才靠近她的,她和晏歸辰是合作夥伴的關系,一直這麽以為著。

可如今聽起來,卻格外刺耳難耐。

“說得也是,畢竟是北涼王啊。”葉星曠沈下眼眸,喝令出聲:“不必留活口。”

話音一落,葉星曠的手下眾人,便一哄而起,將晏歸辰團團圍住。

唐八寶心裏一沈,以晏歸辰的身份和信息價值,絕對有留活口的價值,那麽,葉星曠之所以還是要滅口,只能是因為,他對晏歸辰的恐懼,多過了想要獲得的價值。他沒辦法掌控晏歸辰,就只能滅殺掉。

晏歸辰嘴角掛著的冷笑隱去,只剩下一雙冷眸,掃過撲面而來的四只獵犬。不顧那些刺過來的鋒利長劍,也不顧那些看過來的亮晃晃的刀子,他的劍一晃而過,劃破了並排撲來的兩只獵犬的喉嚨。

身上又添了兩處傷口,刺激得獵犬更加瘋狂,一只撲過來的一瞬間,被晏歸辰踢了出去,撞上其他人的劍刃,瞬間斃命。另一只瞧見一息之間三個同伴喪命,登時有些恐懼,低嘶著不敢湊近。

唐八寶就看著晏歸辰,一邊招架著周圍的刀劍,一邊朝那只狗靠近。

他每出一招,敵人都會有一個倒下,死傷遍地。

他每挪一步,自身都會添一道新的傷口,皮開肉綻。

任何人類的語音都顯得多餘,他們面前的,不過是一場動物的血腥搏殺而已,不是你死就是我活。

可是,他原本,不用先去殺狗的。

只不過是因為,他不確定他能活到最後。

只不過是因為,他擔心獵犬會嗅出她的味道。

只不過是因為,他在最後一刻,想要護她周全。

最後一只獵犬被晏歸辰斬於劍下的時候,唐八寶明顯感覺到,晏歸辰身上那種緊張感卸下了一半。

搖搖欲墜的他穩住了身形,擡起頭來笑得一臉輕松,似乎是已經贏了的模樣。

只是他滿臉是血,顯得格外猙獰。

葉星曠眼看著自己的人手已經被剪去了一大半,臉上浮現出不耐和惱怒,拔出隨身佩劍,朝著晏歸辰走了過去。

唐八寶一顆心懸在嗓子眼,羽王一直沒有出手,只不過是因為他出身高貴,不愛廝殺而已,他的武功絕對高過他的手下們。

就在此時,只聽“噗通”一聲,以劍支地的晏歸辰,直挺挺倒了下去,再沒半點動靜。

一時間安靜了下來,一眾打手都停下來,葉星曠走近,埋著頭看著晏歸辰的臉,用劍尖,在他臉頰上畫出一條長長的口子,血珠就這樣滾落了下來。

躺在地上的晏歸辰依然一動不動。

他……

死了?

不可能。

此時的唐八寶,既沒有哭也沒有怕,冷靜得可怖,眼看著葉星曠就要一劍刺進晏歸辰的心臟。

然後,她做了她認為最正確的決定。

“等一下——”唐八寶大聲喊道,她的聲音尖銳而沙啞。她撥開擋住縫隙的草,將自己從縫隙裏露了出來:“羽王,哀家和你賭一局。”

葉星曠果然停住了手,並且朝著她聲音的方向看過來。

在這種時候,沒人會想到,還有一個女人在場,所有人都會朝著她看過來。

所以在這種時候,晏歸辰雙眸突然睜開,電光火石之間猛然挺坐而起,夾雜著黎明的清風,裹攜著月盡的黑暗,他手裏的長劍,劃出漂亮的弧度,橫在了羽王的脖頸。

用盡了所有的力氣,唐八寶緩緩呼吸了一口空氣,真好,他還活著。

從他倒下的那一刻,唐八寶就知道,像他這樣詭計多端狡詐陰險的人,絕對會以最意想不到的辦法來制敵。他已經沒了力氣,只能置之死地而後生。

所以,她要幫他,給他制造機會,這是他們的默契。

退一萬步說,就算他真的已昏死過去,就算沒有這等算計,那麽她也一定要出來,不管用什麽辦法,一定要保下他。

“本王現在才知道,你為什麽要先殺狗了……到底是本王大意了。”劍架在葉星曠的脖子上,他卻沒有一絲慌亂:“可惜,她太想救你了,怕只憑聲音沒法吸引住我們的視線,故意暴露了自己的位置,所以……”

葉星曠打了個響指。

他的一個手下拉起了長弓,正對著唐八寶。

“北涼王,她的命還是你的江山大業,你選一個吧。”

哇哈哈,沒想到還有小天使在看,真是感人^_^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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